作者介紹
臺灣人血型基本資料的建立與研究,臺灣人血型試劑單株抗體的開發,臺灣首創研製組織抗原(HLA)測定劑(盤),甚至由 HLA 基因的比對,探索臺灣人的源流與來處……等等研究工作的拓荒者,是由林媽利所帶領的馬偕醫院「輸血醫學中心」。三十多年來,林媽利與她的研究團隊在這塊原本荒蕪的領域持續耕耘,不僅研究成果斐然,更造福社會、使無數人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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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輸血醫學之母,荒地勤耕,成果斐然
年逾八十的林媽利,個子嬌小、氣質溫婉,總是微笑對人的她,擁有「臺灣輸血醫學之母」的美譽。她的一生,是臺灣輸血醫學史與血液政策的見證。對於臺灣的血液事業,她除了是個勇於建言的行動派,同時也是位馳名國際的研究學者。數十年來,她與研究團隊投身亞洲人血型研究的寂寞領域,獲得豐富成果,在國際著名的醫學雜誌發表了上百篇論文,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有:「發現臺灣人並無 Rh 陰、陽性血型輸血的限制」,不但去除無謂的篩檢過程,也救回許多受血型限制輸血的病患生命。
她發現米田堡血型(Miltenburger)在亞洲輸血的重要,不只改善了臺灣的輸血政策,也影響了東南亞及沿著太平洋的亞洲地區紛紛學習臺灣的輸血作業,現在米田堡血型是亞洲最重要且最熱門的血型。
林媽利研究還找出適合臺灣人的血庫作業(MP 法),作業時間由三十分鐘縮減為三分鐘,每次成本由一百餘元降到一元不到,也不必再仰賴昂貴的進口試藥。目前,不但臺灣使用 MP 法,緬甸、馬來西亞、越南、寮國……等東南亞國家及中國也跟進。MP 法成為最適合亞洲國家的血庫作業方法。
榮登《世界名人錄》,獲得聯合國推薦的傑出女科學家
近年來,林媽利與其研究團隊更轉向由血液研究人類族群起源,她提出「臺灣人不是中國北方漢族純種的後代,而屬於南方越族後代,到臺灣後再與平埔族混血」的研究成果,更在泛政治的兩岸引起一片熱烈回響或抨擊撻伐。目前,她仍帶領研究團隊從事包括人類遺傳學及臺灣族群血緣的來源等各項研究工作。
由於卓越的研究成果,林媽利不僅是國際輸血醫學界的知名人物,曾任國際輸血學會(ISBT)西太平洋區大會主席,近三十年持續榮登《世界名人錄》(Who’s Who in the World);一九九八年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推薦,成為臺灣第一位獲得 Helena Rubinstein 獎提名的傑出女科學家。
共同奮戰的伙伴都是女性,為臺灣輸血醫學研究創下亮麗里程碑
不知是巧合或是必然?數十年來與林媽利在血液醫學領域共同奮戰的伙伴們,絕大多數都是女性。三十多年來,是這支由林媽利所帶領的「馬偕血庫女子兵團」,為臺灣輸血醫學研究打下了亮麗的里程碑。
私下聊天裡,林媽利會真誠地誇讚這支女子兵團,「她們雖然學歷不是大學、研究所那麼高,但她們能夠長年在一個領域裡持續研究,很有本事!比許多高學歷的工作者還優秀!」三十多年歲月流轉,當年的年輕女孩早已升格成了媽媽(甚至阿嬤),但多年共事、同行的情誼與默契,卻如好酒,愈陳愈香。
推動成立捐血中心,見證「血牛」絕跡
張鳳娟是跟著林媽利一起工作最久的伙伴,比林醫師還早幾個月進馬偕,至今已在馬偕服務逾三十七年。
當年學校裡沒有「血庫」的相關課程,醫院也沒有專門的血庫單位,只有簡陋的作業方法。血庫組白天有工作人員兩名,負責供血,張鳳娟記憶猶深的是每天「被血追著跑」。
「那時還沒有捐血的觀念,病人需要輸血,沒有血怎麼辦?只好找血牛來抽血,或是要病人的親屬捐血,如果還是不夠,就只好向軍隊求助,或到電台廣播,呼籲好心人來捐血……。那時就是每天拚命找血。」捐血的人來了就忙著抽血、快速檢驗後就輸血……「老實說,那樣的狀況很危險。」 血牛就是固定那幾個人,常常賣血抽血,血都變稀了,卻因為病人需要血而不得不抽。
二十四小時待命、攸關病人生死的血庫組壓力大,尤其是心理壓力,很多人不願意輪到血庫組值班,後來就變成固定的幾名工作人員做血庫組的工作,「也就變成檢驗科和血庫有一點分開了。」
林媽利來到馬偕血庫後,帶來了專業知識和技術。她在馬偕天天看到一堆血牛,「這怎麼行?」於是大力推動捐血中心成立。慢慢捐血的觀念形成後,醫院的輸血也漸漸不再依靠血牛,「那些血牛都好氣林醫師哦!擋了他們的財路。」
早期抽血、輸血都是全血,捐血中心成立之後,「由中心去做血液成分的抽取,醫院再依病人的病情,輸給他紅血球或血小板。」不但避免珍貴血液的浪費,也更切合病人的需要,不會讓病人的身體承受額外的負擔。
成立臺灣人的血型抗原資料庫,地中海型貧血孩子有機會長大
除此之外,「以前我們沒有臺灣人的血液相關資料,有的都是歐美的資料、數據,林醫師來了之後,認為黃種人和白種人種族不同,她開始帶我們做研究、分析,開始去認識黃種人、臺灣人的血型,漸漸成立臺灣人的血型抗原資料庫。」隨著工作的進展,血庫也從三十多年前的兩、三名工作人員,漸漸增加為目前的九人。
「很多病人就是得到輸血他就舒緩了。像地中海型貧血的小朋友,從小就定期(每隔兩至三週)要來輸血,我們老了他們也長大成人了。」三十多年前靠血牛輸血的時代,抽一袋兩百五十的血要付給血牛一千五百元營養費,加上醫院檢驗、作業等成本,輸到病人身上一袋是兩千元,相當昂貴,「當時我的月薪是一萬塊出頭。」因此當年地中海型貧血的小孩幾乎都無法得到足夠的血,無法正常生活、學習,往往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捐血中心成立後,國人有了捐血的觀念,血源多了,這些地中海型貧血的小孩子也就有機會得到足夠的血,能夠長大,正常地生活、工作,甚至還有結婚成家的。」多年來和這些從小看到大的病患也處出了感情,「在路上碰到他們都會叫『阿姨好』,結婚了還會請我們吃喜餅。」
溫馨女老闆,共事多年情同母女
「林醫師讓我成長很多。從一開始只知道A、B、O血型開始,到現在不敢說懂得很多,但確實比三十多年前成長了太多太多。」工作之外,張鳳娟記得那年母親生病時,「媽媽上台北做抽血檢查,數據出來後認為是心臟有問題,我就掛號去看心臟科。那天剛好林醫師來,我把媽媽的檢查數據給她看,她一看說:『有溶血現象……有沒有做抹片?趕快哦,這有可能是白血病(血癌)……』」 於是趕快掛急診,後來證實果然是,之後林醫師也持續關心。
「還有我先生的阿嬤,九十六歲跌倒,髖關節斷了,一扶就痛得唉唉叫,大家都不敢動她,也不敢讓她開刀,只能讓她躺在床上。」張鳳娟也問林醫師:「九十多歲的老人家能不能開刀?」林醫師說:「之前沒有什麼病史,九十幾歲也可以開刀啊!如果不開刀,保證過不了三個月。」
為什麼呢?林醫師分析,因為一動她就唉唉叫,大家都不敢動她,一直躺著,很快就生褥瘡,破口會污染、感染。
聽聞此言,張鳳娟便和家人商量,讓老人家開刀,「之後好好的,阿嬤活到一百零二歲。」張鳳娟說:「林醫師是讓人感到很溫馨的人。共事那麼多年,感覺就像自己的媽媽。」
二○一三年於臺灣馬偕血庫拍攝「女科技人的一天」紀錄片。
(照片出處:簡扶育攝影)
認真嚴謹的醫師,具備細膩的同理心
一九八三年入職的張小琳是馬偕血庫的第二位元老。「血庫的工作除了把血核好輸給病患,如果病患有輸血反應,我們要去做調查、檢驗,之後也許還有追蹤、通報……等程序。輸血反應的種類很多,最常見的是發燒或發冷,比率大概是兩百分之一。」一般人對「血庫」是陌生的。
和林媽利共事三十多年,平常很親和的林媽利,曾有兩次讓張小琳深深感受到林媽利在工作上認真甚至嚴厲的一面:「一次是林醫師在研究組織抗原時,當時有些實驗移到淡水分院去做,有段時間我也過去協助這方面的工作。當時的工作內容包含了親子鑑定。在做親子鑑定的過程中,我們經常要和當事人面對面溝通。」
有一次,一位媽媽生了一個唐氏症寶寶,來做親子鑑定。整個報告做出來後,其中有一個基因怪怪的,張小琳跟那位媽媽說:「這個基因應該是來自於妳的(來自母系),而不是孩子的父親。」
原本以為只是客觀的事實陳述,但在之後當張小琳跟林媽利醫師敘述到這個案子時,林媽利醫師嚴厲地說:「你不可以這樣對那位媽媽說話,這會使她愧疚。她其實不需要愧疚,因為基因的遺傳本來就會造成一些變異,妳不能說這是媽媽的錯,這會讓她愧疚一輩子。」
這番話震醒了張小琳,「當時我真是感到無地自容……我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傷害了那位媽媽。……當時真的是很無知。」
遇到問題先找書,一起看書一起實驗一起成長
林媽利閱讀很廣,看書看得很多,「現在如果我碰到困難的案子會先去找書看,但早期比較被動,碰到困難就直接去找林醫師。」而林媽利總是很高興同仁碰到問題去找她,她不會說:「你為什麼不先去看看書?」而是會說:「我們一起來看看書。」、「她會跟著我一起做實驗、看結果、討論……『一起來看書』這個經驗對我影響很大。之後我也學會了遇到問題先找書看。」
對於這份從事了三十五年的工作,張小琳說:「我很喜歡血庫這份工作。雖然我說不上是專家,但國際性的專業期刊很多,我可以藉由閱讀不斷充實自己。對我來說它有很多未知的領域,我沒有厭倦過這份工作。」
雖然每天面對幾十位病患、工作流程是一樣的,「但不會幾十位病患的狀況都一樣啊!每一個人都可能會有許多不同的變化。當你遇到一個超出過去經驗的變化時,要去克服它,要看書、做實驗,同時自己也在不斷成長。當你可以解釋、克服一個令人費解的狀況時,也會有成就感。」
林媽利不斷給同仁舞台,讓大家去成長、去表現
一九九二年進入馬偕血庫的詹詠絮,至今已逾二十五年,「一開始來到血庫工作就是林醫師當主任帶我們,感覺這裡像是一個大家庭,大家相處很融洽,上班很快樂。」
起初她跟著林媽利做原住民的紅血球研究,後來又做臺灣北、中、南、東部閩南人的血液研究,長江以南、以北的人,菲律賓巴丹人的血液研究,協助地區醫院做紅血球抗體的研究,以及血小板抗體的研究、MP 法自動化機器的研發……等。
「林醫師的記憶力很好。有時候生活上的一些事她可能記不清楚,但在專業、研究方面,她的記憶力比我們年輕一輩的還好。」另外,「很多事情林醫師是誤打誤撞接下來的。很多是別人不做的,她來做,像二二八受難者遺骸 DNA 比對計畫,沒人做,她就來做,一來那是她爸爸臨終前的一個囑託,二來也因為這件事很有意義。」
做研究要一試再試,常常面對失敗,有時候挫折感很大,「林醫師總是說:『沒關係,我們再想辦法』、『沒關係,我們繼續再來』」詹詠絮說:「林醫師不像其他主管,把任務丟給下屬,你自己去想辦法完成。她會和你一起看書、一起做實驗。」就這麼不斷看書、研究,一點一點慢慢試,最後試驗成功時,「很開心!成就感也是加倍的。每當做出一點結果、有東西給林醫師看時,就覺得:真好!」
很多人都知道,馬偕血庫的這支女子兵團個個都可以上台發表演講、撰寫論文報告,因為「林醫師不會藏私。她一直不斷給我們舞台,去成長、去表現。」如果林媽利看到一個題目很好、很重要,應該要發表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就會要同仁去講,「我們就要準備演講內容。我們英文不夠好,有時候她就幫我們寫英文大綱。」
在這群共事多年的同仁口中,林媽利似乎有如神醫,單憑檢查數據或血清目測就能推測病情。詹詠絮說起一件往事:「一般的血清是淡黃色,那次一位產婦的血清是墨綠色的,我覺得奇怪,正要研究,林醫師說:已經有溶血及黃疸現象……因此及早發現,才沒有導致胎兒中毒。」
年過八十仍有做不完的研究工作,團隊成員感染她的使命感
林媽利六十歲生日時,曾說打算退休後去畫畫、遊山玩水,當時詹詠絮心裡就暗暗嘀咕:「這好像有點難。」果然林醫師一直沒退休,年過八十還在研究工作上努力。
「林醫師的個性是停不下來的。」詹詠絮笑說:「林媽利有做不完的有趣的、重要的工作。聽她說退休已經聽了二十年。」但和這樣的主管共事並不覺得有很大的壓力,也不必經常加班。
私下,「她像是我的媽媽,很照顧我。」曾經有段時間因為人事上的問題,上班的氣氛變得不好了,讓詹詠絮覺得很不舒服,想離開,林媽利說:「這些事情都會好轉的。妳別走,留下來。」她也就打消了去意。
還有那年罹患子宮頸癌,「林醫師特別打電話給我的主治醫師,拜託要好好照顧。」手術之後林媽利也不斷關心、叮嚀……「很溫暖、很感謝。」
在血庫工作二十多年來,詹詠絮覺得自己不斷在成長,不斷在挑戰自己,去做一些新的東西。而說起臺灣近年來血液政策的健全、血型方面研究的貢獻等,大家都會提到林媽利,身為研究團隊成員之一,她心裡也多少有一份成就感。她提起林媽利常常說『我們是龍頭』,必須讓大家了解這些……團隊好像多多少少也感染了她的那份使命感。
譬如做了十幾年的血小板研究,「全臺灣將近半數醫院的檢體都送到我們這裡來,可以看到比較多疑難雜症。原本我會覺得要我去跟大家講這個,我底子不夠,學歷也不夠,會心虛,近幾年卻覺得:我好像真的有義務要走出去、去告訴大家這方面的事情。」
媽利親力親為調教,血庫女兵成女將,不再只是單純的醫檢師
在馬偕血庫任職已三十五年的朱志芬也是老班底之一,「很榮幸可以在林醫師帶領的血庫工作。」
「林醫師常跟我們分享一些生活小故事。」朱志芬記得,臺灣遭遇飛彈試射危機那年,許多人沒有信心、拋售房子,「林醫師非常堅定、穩定,絲毫不受影響。」
多年共事情誼,工作上林媽利是上司、主管,私下裡感覺彼此之間的感情「像母女」。林媽利搬新家會請同仁們去做客,「我們會帶小朋友一起去,在草地上野餐。」血庫同仁的小孩們都叫林醫師「阿嬤」。
血庫的一張公用桌子上常擺了許多小餅乾、零食,「林醫師也常常帶好吃的來。她只要去哪裡,一定會帶那裡的特產回來給我們吃。」、「人家送她什麼好吃的,她也會帶來和我們分享。」、「林醫師每次得獎,如果有獎金,她都會請客。」每年有兩、三次聚餐。就在二○一八年五月三十日,血庫同仁們在辦公室為林媽利辦了一場生日午餐會,林醫師的家人(在美國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一家人)也返臺參加,好是溫馨。
談到「為何血庫大多都是女性工作者」時,大家說,本來讀檢驗的就是女生比較多,而讀檢驗的男生裡後來會到檢驗科的也少,「可能一來檢驗科的工作比較安定,男生一般都喜歡較開拓性的工作,很少願意待在實驗室裡做幕後英雄,二來血庫的工作需要細心,比較偏向女性特質吧?」
在馬偕血庫工作已二十九年的王昌玲直言,當年是慕林醫師的名而來馬偕。剛畢業時,南部老家醫院的主任就希望她去上班,但她想在台北工作,「我不想只做一名單純的醫檢師,想學更多。我心中的標竿人物就是林醫師。」所以馬偕血庫徵人時她立刻前來應徵,也如願進入馬偕血庫、林媽利旗下工作。
王昌玲記得,二○○○年在好奇心引領下,誤打誤撞發現一種臺灣首見的稀有血型,那時「林醫師要我讀一篇長達數十頁的英文資料,讀得好辛苦啊!」但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成果寫成論文發表,辛苦卻很有成就感。
三十幾年共事,「很佩服林醫師,數十年來她是親力親為地指導、帶領我們一起做。」在林媽利多年調教下,血庫的同仁們除了本職工作外,還能上台發表報告、寫論文,給醫生上課等,超越了一般醫檢師的所做、所能,也圓了她年輕的夢想:不只是一名單純的醫檢師。
SARS 期間親自採集病患檢體,顯現出捨身為真理為研究的高尚情操
和林媽利共事十數年的吳乙澂說,「林醫師做學問非常嚴謹。」記得民國八十幾年時,「有一次林醫師要我去輸血學會報告「台北及淡水兩院區的輸血反應」。她要我把報告做出來,她來幫我看。她一天可以看四、五次反覆幫我看,一一告訴我哪裡要修改。」在這樣的再三指點、提攜下,讓吳乙澂對於上台發表也更有信心。甚至在發表完之後,林媽利還會發現哪裡有漏失、不足,還會再補充。
「SARS 那時,她親自去採病患的檢體。」那時所有人對 SARS 有如驚弓之鳥,都很害怕接觸 SARS 病患的檢體,甚至有些醫護人員都害怕得離開醫院了,吳乙澂那時在細菌室工作,對這件事印象深刻。「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是林醫師進去負壓室採病患的檢體?」原來是林媽利體恤其他醫護人員,說:「這件工作很危險,大家都很年輕,這件工作讓我來做。」有人打趣說林醫師膽子很大,但內心對那可為真理、為研究捨身的高尚情操莫不肅然起敬。
台北馬偕血庫一景。
(照片出處:劉湘吟攝影)
她能夠把一個人的潛質激發出來, 生命與生命之間的能量互振
在淡水馬偕研究室工作的陸中衡,主要協助林媽利做族群遷移方面的研究。生物學專業的她,一九八六年自美返臺後到馬偕工作,一開始並不是在林媽利的部門,但常有互動,一來和血庫走得很近,而本身也有一些統計方面的訓練。一九八九年左右,和林媽利一起做親子鑑定研究。後來再度出國進修,一九九九年返臺後便加入林媽利的實驗室至今。
「我原來負責粒線體 DNA、母系遺傳方面的研究,後來負責整個血緣檢查報告的撰寫,以及 Y 染色體的研究。現在負責古代 DNA 研究部分。」陸中衡說:「對我們來講,這是一個很新的領域,需要念很多書、看許多資料,要做數兆個基因體……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但同時也覺得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辦公室牆上貼著一些圖表,「這是從 Y 染色體的單倍群去看族群遷徙的路線……這是粒線體 DNA 最基礎的序列經過突變後的圖表……」聽起來是非常專業的領域,屬於生物學嗎?「一方面是族群遺傳,一方面是分子演化。」她可說是跨領域連結的研究範疇。
和林媽利共事多年,「林醫師帶人很不一樣。 她是一個很會鼓勵人的人。」陸中衡說:「常常我們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但她就覺得你可以做!就把工作交給你。我們慢慢做,慢慢也就做起來了。」而且「她一直會有一些新的東西。」自認是一個「很不安定的靈魂」,在這份長期的工作裡體悟到:「長時間去做一件事,長期累積、耕耘,收穫更大。」
「她能夠把一個人的潛質激發出來——這是一位主管相當難得的特質。」像血庫幾位老資歷的醫檢師同仁,學歷並不高(五專畢業),但在林媽利帶領、調教下,個個可說獨當一面。「林醫師善於用另類眼光看事情。像這群血庫同仁,林醫師認為她們很穩定,比大學畢業的醫檢師更能夠紮根在臺灣、紮根在自己的工作上,反而能夠做出一些東西來。林醫師覺得她們的程度比高學歷的人更好。」
工作之外,「她是很貼心、很溫暖的人,也是一個(與下屬)很親的老闆。」在溫婉的外表下,「林醫師其實原則性很強,愛憎分明。外在很圓融,內在是很剛正的。」
「在林醫師身上學到一種堅持、努力不懈。」今年六十歲的陸中衡自認是「智慧開得很晚」的人,「我想把研究繼續做下去。也可能再回美國把博士念完。這是對自己不斷要求、不斷打磨自己。」她不諱言,這是來自林媽利的啟發,「她是個最好的例子。既然前面有人這麼做了,就試試看。」聽了這番平實而真誠的話莫名感動:生命與生命之間的互振、相互感染,不就是如此?
女性的韌性與活力,成就臺灣輸血醫學國際上與他國平起平坐
林媽利曾說:「上帝把一個國家的血液重任放在我心裡面,我想甩掉都不行。」一生努力,如今臺灣的輸血醫學已經步上正軌,且得以在國際上與其他國家平起平坐,林媽利居功厥偉。
而在工作之外,她一生的故事亦是豐富動人:脫下白袍,她是女兒、妻子、母親,是文學、藝術的愛好者,一位真正的基督徒,也曾陷憂鬱之苦、與無數疾病交手……她曾經歷過的人生,是會令人落淚、深深歎息的生命經歷。
這位女醫師的一生,經歷了許多艱辛、波折,卻也使她擁有一種少見的韌性與活力——雖然外表柔弱、病痛不斷,但即使再困難、再艱辛,她總有想做的事、堅持她想過的人生;也會柔弱,也會叫苦,但其實從不退卻……林媽利,就是這樣的人吧!
一向低調的林媽利,願意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和許多人分享,是因為想告訴大家:「我曾經過那麼多的困難,有過那麼多的失敗、那麼多的軟弱,但還是可以走出來。」這位年逾八十的長者想和人們分享的人生箴言是:「不要失望,永遠要有希望,保持好的意念。」
林媽利和她所帶領的一群女性研究工作者,是臺灣輸血醫學歷史中不可抹滅的一頁,也是臺灣女性真實生命面貌的顯現,散發著穿越時空的生命能量與暖度。
*本文之得以順利出刊,特別感謝《女人屐痕3:百年女史在臺灣》總編輯簡扶育、本文作者劉湘吟、出版者臺灣婦女團體全國聯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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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資訊
本文轉載自《女人屐痕3:百年女史在臺灣》,新自然主義出版
總編輯:簡扶育
作 者:鄭美里、王昭文、劉湘吟、吳玲宜、陳明秀、簡扶育、阮愛惠、賴淑娟、伍維婷、李淑君
繪 者:劉君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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