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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當初為何要讀理工科?
我國三時的班導跟我非常好,她先生在科技大學裡面任教。老師覺得我的特質很適合讀理工科,特別是高工,可以往技職體系走。我覺得老師說得蠻有道理的,一方面我的成績當時沒有那麼優秀,老師為我著想我也蠻感動的,我就回去跟我媽講。以當時的分發成績的確是可以讀到不錯的高工,就選了大安高工。
進到大安高工我是念控制科,主要在學電機電子類相關的學科,但其實學習起來沒有特別喜愛。考大學的時候推甄了飛機系航電組,主要是對未來工作出路比較有憧憬,可從事航空業的管制及維修等工作。一直到大三,我們修了一個電磁學,學了之後才發現怎麼會有一門和電有關的學科讓我學得那麼開心。我發現只要我學的東西可以跟我生活中應用的東西相結合,我就特別有成就感。比方說你以前學電子、電荷、節點電壓電流,你看不到也摸不到,你只知道它在流動;但當你真的做出一個天線架構,看到真的訊號傳遞,就突然覺得很直觀。
大學的畢業專題,我們就選了一個「雙頻可撓式天線設計」的題目,第一次覺得理論、模擬的東西,是真的可以實作出來,就感受到什麼叫做研究熱忱。
所以考研究所的時候,就決定要做電路的工程師,選擇「微波頻段」的主被動電路作為主要研究領域,希望可以在研究所的時候對微波領域更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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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求學過程中有無遭遇性別不平等?
還是會有。在求學過程中,會有一些同學或學長,「好意地」告誡說,不要覺得自己成績好、喜歡妳人的會特別照顧妳,就自己該學的不學,用他人對你的好意來達成妳的目的;或是面試上研究所的時後,會有人揶揄說,教授是不是因為你的姿色,甚至說「妳是不是穿泳裝去面試啊?」,暗示妳不是用實力考上的,就會覺得很不舒服。
就是在這個環境裡,男生還是被假定是「比較會念理工科」,女生就被設定成可能要靠別人幫忙、會「利用別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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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到工研院工作後,是否有感受到男女職場的差別待遇?
沒有特別感受到差別待遇,環境還蠻友善的。
但當了媽媽之後自己會有壓力。因為當研究計畫有時程壓力的時候,可能需要加班。但我要照顧小孩,可能已經無法像其他男性工程師那樣,把工作時間拉得比較長,有時甚至下班之後,先帶小孩吃晚餐,再帶小孩回來加班。如果沒辦法和大家一起加班,也會擔心同事覺得我好像比較不努力。
但這也只是自己的擔心,其實也沒有同事真的說過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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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女工程師的刻板印象,是否對你有造成影響?
大家會對女工程師的想像就是不修邊幅,如果不符這樣的想像,就會覺得喔原來你是工程師,不是業務或PM。但其實沒有什麼太差的反饋。
很多人就會接著問說,工作上是不是特別受到異性的歡迎,但實際上也沒有。
跟在學校的時候不一樣,在職場上因為妳就是要實際做出東西來,如果做得不OK當然會被電,但如果研究成果還OK,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話。我在工研院待了十年,擔任過三次與太空中心合作的計畫主持人,能這樣長期合作,我想也是對我的工作能力有所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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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為何會之前要參加邱顯智立委選戰團隊?甚至四年後自己也要參選?
在參與邱顯智競選團隊之前,我就已經有參與318運動,後來加入島國前進,一起推動修正公投法,和夥伴在新竹市的街頭上簽連署書,辦過許多社會議題論壇。
為什麼會關心政治?因為我從小就是在一個本土派家庭長大的,從小在餐桌上家人就習慣討論政治新聞。對我來說,討論政治本來就是生活中的一環。雖然求學過程中沒機會參與學運、社運,但就是一直保持關注。
可能也因為這樣對國家的認同感,大概在研究所階段,我在做研究的時候,就會默默把南韓當作一個假想敵。因為南韓和台灣的科技產業其實是差不多時間開始起跑,但南韓科技產業的產品,其市佔率一直比台灣高。我就開始思索台灣的學術和產業間的落差是出了什麼問題,因為台灣的學術研究產出其實並不輸給南韓,但為什麼好像產業上就會差了一截?從而開始去關注一些產業政策的問題。但我這樣的想法在同學間還算少數,我跟大家討論這個,大家都覺得我很奇怪,說不要想那麼多,還是把自己的技術做好比較重要(笑)。
研究所畢業後,選擇到工研院上班,也跟這樣的思考有關。因為工研院的研發資源確實比業界來得多,花錢買正版的EDA並定期更新(電腦輔助計算及模擬軟體,用來模擬電路的性能與分析),或花錢購買最新的設備,及定期維護與校正。我希望可以好好為這個國家做一些前瞻性的研究。
我進入工研院是2009年,整整待了十年。這十年間,國際間的半導體產業又有新的變化。最大的改變當然是中國科技產業的迅速崛起。我們漸漸地不只是在追趕先進國家的技術,還要開始擔心台灣的技術是不是會被偷竊、掏空或逐步泡沫化。例如中國高科技產業對台灣人才挖角的愈來愈多,有些甚至傳出在竹科附近設公司,要求工程師直接把專利偷到中國公司,或是中國的IC設計公司曾經試圖想要入股聯發科,未來可能取得台灣最核心的關鍵技術。
我身邊的研發工程師其實也都會感到焦慮,也有危機感。
一直到2014年服貿協議,包括與我們自己相關的資通領域都在開放範圍。當時我和身邊許多工程師也加入反對開放「第二類電信」的連署,因為我們很清楚,資訊安全就是國家安全,這點無法妥協。除了連署,那也是我第一次去現場參與社會運動。
所以後來為什麼會參與邱顯智的工程師後援會,或是現在參選,也是很類似的想法。過去做一名工程師,我們很努力在研發自己的技術。但如果今天我們的國家、產業,要面對中國的威脅,那政治問題必須要用政治解決。立法院目前沒有資通領域出身的工程師,既然我們懂得產業的細節,那我們應該把這些經驗帶進去,影響政策的形成。
當然,作為兩個女兒的媽媽,我自己在新竹市生活,也和許多跟我一樣的年輕爸媽會遇到托育、交通、教育等等的問題。台灣的產業要如何強盛?靠的是人才;人才要如何才不會繼續外流?我們必須持續改善我們的生活環境。既然我自己也是這樣的年輕爸媽,我們應該出來為孩子的未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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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宣布參選後,工研院同事的態度?
大家都非常支持,不論是網路上聲援、捐款或在空閒時間陪我一起站路口掃街,大家都蠻踴躍的。
雖然我的同事們跟我的政治立場不見得相同,在能源、同志議題、甚至主權立場上,可能都跟我有差異,但他們還是很支持我參選。因為同樣作為工程師,我們長期關心產業和經濟的議題,但檯面上的政治人物要嘛就是試圖用一些口號來宣稱他能夠拯救經濟,不然就是他們只反應資方的意見,而不是真正著墨於改善基層工程師的研發環境,或保護我們的技術。所以大家的共識,也是期待一個能代表基層工程師的人,來影響我們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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Ø 晶圓廠商對環境造成污染,同時又享有租稅優惠,你的看法是?
其實不論任何企業,都應該避免對環境造成污染。
過去十幾年來,新竹市在地居民對半導體產業所可能造成的污染,都提出許多具體訴求。竹科的廢水過去是直接排入客雅溪,許多民眾是可以直接看到排出的廢水、聞到臭味,不勝其擾,到了出海口更可能污染出海口的養殖產業。2000年前後,香山爆發「綠牡蠣事件」,當地的牡蠣銅含量高達1000ppm,是世界平均標準的40倍以上,許多人也把矛頭指向竹科廢水。儘管當年竹科澄清說排放廢水的標準都符合規定,但還是引發許多疑慮。
後來這十幾年,竹科在環境保護上的確有些改善。但如何防範晶圓廠商可能對地方環境的傷害,還是我們必須要持續努力的問題。像是在2018年新竹最大的新聞,就是一群「竹科媽媽」們組織「我們要喝乾淨水聯盟」,她們揭露新竹市飲用水取水口上游的水源,其實長期都被排入包括晶圓廠在內的各種事業廢水,媒體引用報導指出,新竹市五十萬人可能都長期在喝「廢水」。政府的回應同樣是排放水體的檢測「合乎規定」,但學者也指出,政府的檢測標準可能根本沒有納入科技廠排放的重金屬,監察院也要求政府應該即時更新檢測標準,讓市民安心。
目前這群竹科媽媽也在新竹市發起公投,要求新竹縣市政府能解決這項問題。時代力量也支持這項公投。
產業要發展,但這座城市的土地、空氣、水,也應該受到保護。這也是我們努力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