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我從台大物理系畢業,2004年取得普渡大學航太工程系博士學歷,從理學院到工學院的學習轉換並不是太困難,理學院的訓練著重在「知其然」,瞭解現象發生的原因,課程中常看不到太多數字,強調邏輯推演;工學院則強調應用,知道理論後要怎麼實現,讓它變成對人類有幫助的實體,但研究所主要還是在學習各種理論,這對在物理系受過訓練的我不是太難上手。在國外的求學之路其實是充滿挫折的,主要是在研究上,國外指導教授比較像是公司或計畫的經理,研究生則是雇員,教授忙到沒有辦法進行指導(或我想像中的指導),師生關係也很緊接到《女科技人電子報》邀稿心裡很忐忑,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內容才比較恰當,本來想就從自我介紹開始。回顧過去才發現,離開大學至今剛好超過20個年頭;一路走來,身邊的良師、學生、家人還有女性同儕們,幫助支持了我的學習與發展之路。
有時候跟朋友提起找教職時履歷投了三十幾間系所,他們都會覺得我在說笑,但事實是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找到什麼工作,所有相關領域的系有缺就投。拿到學位後很感激中正機械系給我機會任教,讓我有個起點。中正的地理位置很多人都嫌偏僻,但對我來說,中正校園很漂亮、同事們相處融洽、外務也很少,讓人心裡很平靜,可以好好的調整自己、思考研究及做運動。加上研究生們也很難往外跑,所以幾乎是天天跟學生泡在一起,一起吃晚餐,一起回實驗室工作,研究生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我,我有什麼構想也可以很快跟學生溝通實現,這樣幾年下來,也順利升等副教授。沒有這群跟我一同奮鬥的研究生,靠我一個人應該是做不來的。我的研究領域嚴格說起來也跟物理相關,主要在以理論及分子模擬方法,研究奈米材料及結構的性質。隨著奈米科技的發展,各種包含奈米材料及結構的元件逐漸受到廣泛應用及重視,然而奈米材料或結構的性質與塊材不盡相同,但差異究竟多大或有什麼特殊的行為,就是我們實驗室關注的焦點。
2010年因為家庭因素,我選擇加入成大機械系,機械系是成大創校時三個系之一,有悠久的傳統,也養成許多優秀的畢業生,師資陣容非常龐大,超過五十位專任教授。到新的學校有段適應期,但有家人在身邊一切也變得容易多了。到成大後除了延續原先的研究方向外,也嘗試開拓新的研究領域,主要是在瞭解波在週期結構中的傳遞行為,主要著重在聲波或彈性波的實現及應用。在研究的過程中意外發現可以與原有的研究作結合,晶格中的波傳行為──聲子傳遞決定了材料的熱傳特性,當材料的尺寸小於聲子平均自由徑,熱的傳遞行為就會由擴散型變成彈道型,熱傳導係數就不再是材料常數,與幾何尺寸有關,這也是我最近比較關心的研究主題之一。我自認為只是一個平庸的研究者,做研究的動機常常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學習欲跟好奇心,沒有偉大的應用前景,更沒有得到諾貝爾之類大獎的可能性,還好從事的是教職,可以有這個餘裕讓我進行探索。
身為一個女性科技人常會覺得很孤單,因為女性同儕並不多(因此我們要多鼓勵女性投身科學學習),加上女性有了家庭後,常需要負責很多家庭勞務,社交的機會就少很多。經由台灣女科技人學會,很高興有機會認識了一些女性同儕,大部分是理學院的老師,工學院的女老師則是科技人裡的「少數中的少數」。根據教育部統計,國立成功大學工程科系的女學生約佔17%,在我服務的機械領域,大學部女生的比例常在10%以下,由此可見一斑。我個人覺得,刻板印象是造成女性學習理工領域較男性少很多的主因。女性在學習科學上並不一定比男性差,女性的細膩跟思維在某些研究領域是很大的優點;另外典範人物的建立對年輕女性在選擇科學研究上也可以起鼓勵作用!社會及媒體除了造政治上的神外,應該造些科學界的「女神」,當然這是有點戲謔的說法,只是想強調女性典範人物的重要性。
常回想在國外唸書的歷程,有苦有甜,至今還深深烙在腦海裡的影像是:好幾次在耶誕節前夕的深夜走出系館,腳底踏著軟綿綿的新雪,純白的路上只有一道足跡,有時候天空還被一輪明月照得清亮。這種景象真是充滿詩意與蒼涼,如果我是個詩人,應該可以寫出好幾首好詩,可惜那時候只想著要趕快拿到學位畢業。我得感謝我的指導教授,讓我在研究所期間學會了獨立研究,畢業之後可以很快的走出自己的路。幾年來有些感想可以跟大家分享,常常有人說「人生規劃」,也許少數很幸運或很有能力的人,他們的人生會照著規劃進行,但我觀察很多人的結果常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但這不代表我們就要過漫無目標的人生,心裡可以存著一些想法,讓自己做好準備,當機會來的時候不要輕易放過。如果結果並不如我們所願,也許一段時間後回頭來看,可能驚覺「原來現狀就是最好的安排」也說不定?如果自己想要的人生跟實際的狀況並不一致,甚至差距很大,也要能夠接受及包容這個不完美的自己、並諒解別人。這世界原本就不完美,但是我們科技人可以有這樣浪漫的期待:讓這個世界因為我們的存在與努力,而變得更真善、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