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快要生了,但我可以來杯咖啡嗎? 精選

2022.08.14   阮淩|溫柔生產爸爸
刊載於專欄 職涯
给本項目評分
(0 得票數)

成為父親的過程,也應該「順勢」而「無傷」。

在推行順勢生產這些年,在這些全心投入生產準備的伴侶身上,我看到了各種可能性。無需強調「神隊友」,也不該造神,我們是「生產團隊」的一份子,每一個人都很重要!!父親的生產創傷,過往是一直被忽略的一塊,邀請所有的人重新理解,在生產場域,父親如何「誕生」。(陳鈺萍醫師,順勢生產力行者)

(封面出處:Unsplash)

言言溫柔的誕生-爸爸陪產記錄

 

「順勢生產是尊重產家生產自主權的照護方式,所有的處置在允許的情況下,應該都是經過雙方討論與理解的。」─摘自《生產,本該無傷》

 

這次言言的誕生,我們選擇了溫柔生產,從一開始產檢,到決定要在哪裡生產,再到生產的方式、對寶寶的處置,有很多的事情都是由醫生、助產師解說後,最終交由我們自己決定。

 

從太太開始有產兆,到了助產所,助產師很熱心的招待我們,也告訴我們把這裡當成自己家,等待的過程很漫長,但也很自由,可以放音樂、滑手機、晃來晃去,在緊張的氣氛中,能夠這樣自在的活動,好像也能緩解一些焦慮。

 

後來棠(老大)在助產所附設的咖啡店跟另一個小朋友玩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突然很想來一杯咖啡...但又有點懷疑「我可以在現在點一杯咖啡嗎?」正確地來說「我可以在太太快要生產的時候,滿足自己的需要嗎?」這一次,我選擇了先照顧自己,於是我喝著一杯濃縮咖啡也一邊看顧著棠。

 

晚餐時間到了,我跟太太還一起去買了晚餐,一邊問她還可以嗎?(很怕走路走一走小孩掉出來XD),然後大家一起吃了言言到來前最後的晚餐,帶著一點點感傷,想著這是最後一次單獨陪棠吃飯了。

 

過程中助產師時不時地進來關心棠跟我們,也很耐心的回答我關於目前產程的進度,棠的狀況,什麼時候要趕快去叫她,等等的問題。

 

事後回想,我很珍惜那杯咖啡,那意謂著在太太有需要的時候,我不用全然的交出我自己,也能夠保有一些自己小小的需要,然後也能夠在暴風雨來臨前,啜飲一絲絲的寧靜。



在場 V.S. 參與

 

「過往的我,其實同樣處於『性別違建』中而不自知,雖然覺得女性應該要為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產擔起責任,但是也同樣無法同理那些進入產房的伴侶因為沒有準備卻被要求『在場』時,那種不知所措卻得硬撐的情況。說起來,那也是一種『暴力』。」─摘自《生產,本該無傷》

 

記得棠出生的時候,我很努力地想要「參與」,在產房時也盡量的運用產前課程所學,為太太進行按摩、熱敷,然而在正規的醫院裡,等醫生來了之後,我卻被告知只需要在一旁觀看就好。

 

這次,我一樣在一旁協助按摩、熱敷,助產師時不時的會來關心太太的狀況,也會指導我按摩的方式,到了快全開的時候,也遵照著助產師的指示,鋪看護墊、放熱水、協助太太坐到浴缸裡。

 

一陣混亂過後太太總算在浴缸中定位,言言正式準備出生了,助產師們一邊協助太太,一邊幫我調整座位,我們都定位後,很快地就看到言言的頭髮從產道中出現了。

 

助產師:「你要接嗎?」

「好!」

事後回想起來,覺得這輩子好像很少有那麼肯定過。

 

在一次又一次的宮縮過程中,助產師一方面引導著太太,另一方面也關心著我,

助產師:「你還好嗎? 要關心一下先生(後面這句是她自言自語)」

「還好」

 

助產師:「你還好嗎?你不用害怕,其實沒有很多血,只是在水裡會暈開所以看起來很多。」

我其實不怕血...我比較怕的是太太聲嘶力竭的吶喊以及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但過程中有被關心,感覺是滿好的。

 

在我把手伸進已經逐漸被血染紅的浴缸中後,我感受到自己的手是很緊繃的,五指併攏著,深怕會漏掉什麼一樣,那一刻我也覺察到了自己的緊繃,也因此能告訴自己,對,我也可以選擇放鬆一點。

 

當我開始嘗試調整自己的手時,太太已經開始歇斯底里的吶喊了,也可以看見言言的頭慢慢的被擠出來,那一刻我覺得很想哭,對,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心疼,或許兩者皆有。然後也發現了自己內心有一絲絲的猶豫,該哭嗎?能哭嗎?接著心裡默默地響起一些聲音,我告訴自己,不需要忍耐,如果感覺想哭,那就哭,哭了,也沒有關係。

 

說時遲那時快,助產師的手伸進水裡喬了言言的肩膀一下,接下來言言就被宮縮擠了出來,並被從水中抬出來放到太太的身上。

 

這一次,

我不需要因為是一位丈夫,而要努力「撐住」或是隱藏自己的感覺。

 

這一次,

我不只是「在場」,而是「參與」在其中。

 

這一次,

除了太太之外,我的需求也有被關注。

 

然後這一次,

我感覺到有股力量在支撐著我,也感覺到被自己所接納。



生產,本該無傷

 

「當一次生產將影響三代健康,每個人都該好好了解生產,讓每一趟成為母親、成為父親的歷程,無傷。」

 

「讓我們用第二胎的經驗,來修補第一胎的傷」─摘自《生產,本該無傷》

 

棠要出生時,我和太太在醫院待產,過程中,很少得到幫助。回想起來,當時的我很努力地「撐著」,看著痛苦的太太,我卻只能孤單的在旁協助按摩、熱敷,也要一邊給予太太情緒上的支持,過程中一直孤軍奮戰著,不能倒下、不能脆弱;且在醫生來了之後,我徹底成了旁觀者,不能碰太太,什麼都不能做,不但旁觀生產過程,好像也抽離了自己,那些不知所措、無助、擔心、害怕、緊張、無力,甚至帶有一些羞愧感以及對太太的罪惡感,都在當下被我隔絕在自己之外,以至於後來常常無情的反噬著我,也許那就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創傷吧...

 

這一次,很不一樣,

我仍有感到緊張、害怕、心疼、難過與感動,但是我不再將他們視為脆弱的象徵,

這一次,我不再是孤軍奮戰,

這一次,我可以保有自己的感覺、需要,

這一次,我不用再撐住。

 

雖然溫柔生產標榜能減少產婦的生產創傷,但似乎在過程中,療癒了我這個陪產的爸爸。這次生產的確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但當我抱著剛出生的言言,卻發現就和當時抱著棠一樣,心中有著滿滿對孩子的愛。

 

感謝太太很辛苦的孕育孩子們,也很努力的培育我這個爸爸。

 

感謝棠棠、言言讓我有機會成為父親,我真的很喜歡抱你們這兩個小萌娃。

 

感謝自己,在我覺得別無選擇只能撐住的時候,保護了我,也在我感到脆弱的時候,接納住我自己。



 

1645 最後修改於 %2022.%08.%14
此分類更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