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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荊棘裡開出溫柔的花 精選

2021.05.14   甜苦瓜|大學教師
刊載於專欄 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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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四十歲以後,要為自己的容貌負責」,也就是說要為自己的心境負責,建立自己的世界觀。理性無法定奪情感,夏蟲不需求冰。愛與感情也有說不得理不清,家庭有種種面貌多元體現,世人更幸福的多,更苦的也多。

小時候,她最討厭兩首歌,〈甜蜜的家庭〉,和〈母親您真偉大〉;這當然和她的母親有關。

 

孩子的心思很單純,她總認為,世界就應該像書本裡的、歌詞中的一樣完美,才是正常。於是,板著臉言詞刻薄事事挑剔的母親,沒有相親相愛甜柔語言的家庭,就是造成世界崩毀的惡魔。小學二年級,她實在受不了,往母親手裡塞了紙條:「我想死了,這是我心裡最難過的一句話。」完成抒發的她心情輕鬆,就把這事拋在腦後;聽說後來母親哭了很久,但是她沒見到,她們也從來沒有談過這件事。 

 

她就像降生在荊棘叢中的蛞蝓,明明柔軟卻一個勁地把自己往刺上紮,掛在荊棘上曬成猙獰的乾。她和母親總是針鋒相對,眼淚留在房間裡,憤怒揮霍在人面前。走了理工這條路,理性和邏輯在面對母親時完全無用,只換得怨恨與嘲諷。於是,成長的過程中,她盡量避開和年長的女性建立深入的情誼,她從沒有信心她們會喜歡她,會不對她的枝枝細節品頭論足。懷孕的時候,面對可能會生出一個女兒,可能需要面對「母女關係」,她有無盡的恐慌與憂慮。上天的優待讓她迎接了男孩,新手媽媽誓言:她要做一個和「她的母親」完全不同的母親。

 

即使自己也已經成為母親,即使她回應本心,溫和地支持她的孩子們,對母職有完整的體驗和自己的實踐,經得起世俗的檢驗;即使她已是個有地位的專業者;但她的母親還是持續要求、批評、比較、嘲諷,從來沒有說過任何正面的肯定語言。生育了她、養大了她,曾經的一筆一筆資助,都是切切實實的「恩情」;知恩應圖報,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母親竟是如此困難,比任何一個研究命題都難。大家怎麼做這道題?她想知道。但她的世界如此的單調,大家都是讀書、成家、立業一路過來,惦記著「尊重隱私」的道德制約,專業者的世界很少人分享自家的隱密私事。她疑惑是不是只有她深陷「親情」的倫理泥淖,渴求一個沒有條件的愛。

 

這幾年,她卻在萬紫千紅的網路小說中,看到了七情六慾人心種種,編織成了大千世界的可能。母親和她,也許是宿命、詛咒、業債,或甚至是提升的機緣,震動她的省世諍言不是金剛經,是在修仙、穿越、重生、言情、耽美、宮鬥宅鬥劇情中的角色們,細細瑣瑣的愛恨情仇與看清天命的瀟灑。人說:「四十歲以後,要為自己的容貌負責」,也就是說要為自己的心境負責,建立自己的世界觀。理性無法定奪情感,夏蟲不需求冰。愛與感情也有說不得理不清,家庭有種種面貌多元體現,世人更幸福的多,更苦的也多。

 

五十知天命,她發現天命也許是要她看懂,不需要受「求不得苦」,家庭可以是穿透的,人豁達了,情感就自由了。五月了,她想:「我不需要有人做我偉大的母親,不需要她慈祥溫情,她可以做她自己。」而關於自己,她很確定,她是她想做的母親;這世界終究給了她夠多的溫情,她是世界的女兒,她可以成為一朵溫柔又強韌的花。

1844 最後修改於 %2021.%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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